一位是“黄河母亲”的雕塑者何鄂;一位是敦煌舞教学体系的奠基人高金荣。

她们都生于20世纪30年代,一个来自上海,一个来自北京;她们因敦煌结缘西北,以毕生之力让古老文化绽放华彩。

耄耋之年,她们仍然劳动不止、创造不断,为“解码”敦煌倾尽各自所长。

有人称莫高窟为“古代世界的百科全书”——公元4世纪到14世纪延绵千年的历史信息,通过建筑、壁画、彩塑、文献等形式保留了下来。其中丰富的“历史密码”,亟待破解。而她们,正是敦煌等待了千年的“解码人”。

初识敦煌

今年84岁的何鄂出生在上海,她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女雕塑家。从西北艺术学院毕业后,何鄂曾在兰州艺术学院任教。

1962年,她前往莫高窟,在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了12年。

祖先留下的宝贵遗产,为何鄂的雕塑世界打开了一扇大门。起初,她被安排去塑唐代第194窟龛北侧的红脸天王。

临摹几年后,当她临摹194窟龛南侧的白脸笑脸天王时,发现近在咫尺、姿态相同的两个形象竟有13处不同。“太激动了,就像摸到了古代工匠的心跳!他想通过细节的变化,赋予两尊非常相近的天王截然不同的个性。我读懂了他的别出心裁。”这件事为何鄂的艺术之路埋下了伏笔。

今年86岁高龄的高金荣,生于北京,曾任原甘肃省艺术学校校长,是敦煌舞教学体系的创始人。

她与敦煌结缘,是在1979年。那年,舞剧《丝路花雨》在京演出大获成功。高金荣受该剧启发,写下舞蹈评论《丝国盛世舞婆娑——谈〈丝路花雨〉的舞蹈创作》。

她下决心“复活”敦煌舞姿。为此,她多次驻点在莫高窟。她的办公室里,挂满了临摹的敦煌壁画舞姿图——舞伎的眼神、手势、体态都是她的素材。

白天对比研究,晚上挑灯研读,在她夜以继日的反复琢磨中,敦煌舞“走出”壁画,“步入”课堂。

解码敦煌

1982年,专注于临摹的何鄂,恰巧看到一本画册中有4件自己的临摹作品。“临摹带来的光彩永远来自古人。生活在这个时代,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感动?”

“老祖宗留下的遗产上写满了密码,那就是创造。”那一刻,何鄂“顿悟”了。“北魏的艺术很好,但如果抱着北魏不放,就不会有隋、唐。我们不能躺在前人创造的灿烂文明上,我们必须创造,书写属于这个时代的文明。”

1986年,城市雕塑《黄河母亲》在兰州黄河畔落成。这件以母亲与黄河儿女为主题的雕塑,成为何鄂一生最重要的作品。几十年来,这件雕塑享誉海内外,是人们到兰州绕不开的“打卡地”。

“古代文明给我的创作带来巨大推动力。没有在敦煌的熏陶,没有真诚地学习古人然后远远地离开,就不会有《黄河母亲》。”何鄂说,“是老祖宗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同样的转变,也发生在高金荣身上。

“敦煌壁画上的优美舞姿是静止的,而简单的模仿并不能称为真正的舞蹈艺术。”高金荣尝试以隋唐时期所制定的九部乐、十部乐中具有三结合特点的《西凉乐》为基础,吸收当地民间舞“滚灯”摆胯下沉动作、戏曲舞蹈中的某些步法等内容,让每个动作都产生内在的韵律。

1980年《敦煌舞教学大纲》出炉,壁画上的优美舞姿重新律动起来。同年,原甘肃省艺术学校招收了第一届敦煌舞班学生。1981年,高金荣带着这批学生远赴敦煌,表演并编创部分舞蹈训练课程。有专家看罢激动地称赞:“这就是敦煌舞!”

有了学术界的肯定,敦煌舞研究步入正轨。高金荣还开创了包括手姿、手臂、单脚形态和琵琶道具组合在内的舞姿训练课,编导了《敦煌梦幻》《极乐敦煌》等组舞以及教学剧目《千手观音》《妙音反弹》等。她用创造性的尝试,“破解”了壁画中的舞蹈密码,让千年前的敦煌舞姿“活”了过来。

步履不停

虽已华发满头,但依然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没有一个人的字典里有“退休”二字,耄耋之年,她们仍在不知疲倦地行进。

还能爬脚手架,还是和泥土石头打交道,依然手握雕刻刀的何鄂,日子过得充满干劲。

“我身体挺好,秘诀就是不停地做、不停地思考。我别的啥也不会做,就会做雕塑。我能够奉献给时代和人民的,唯有雕塑。”

回忆起在敦煌获得的精神给养,何鄂说,在敦煌的12年,她触摸到了中华民族灿烂文化中的一朵浪花,也使她植根民族文化沃土、孕育出创造的生机。“不要眼睛一闭,把技术带走,我愿把艺术留下。”她说。

自1994年创办甘肃何鄂雕塑院以来,她和团队已经在全国20多个省份建立了两百余个雕塑项目,一批作品广受好评。

“一生做一件事足矣。”在高金荣的努力下,敦煌舞已成为中国古典舞流派之一,她培养的近千名敦煌舞表演人才,遍布全国艺术院校和院团。

如今,她一有时间就会静下心来扩充敦煌舞舞蹈教材,或是走进课堂专心教学,完善敦煌舞教学和科研体系。

“感激在西北大漠坚守保护的敦煌学专家们,是他们的理论支撑了艺术家们的想象。”高金荣感念道,“感恩敦煌的包容开放,让我吸收的艺术养分得以释放。”(记者张玉洁、白丽萍、王博、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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