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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丘·丘事


(资料图)

益阳话里有两句话:“认得你姓丘?”“冇得丘事”,许多人会说,但因不知来历,不明白其真正的意思。

“认得你姓丘?”一般用为反问句,表示“不认得你”“何必认得你”“你算老几”等意思。众所周知,益阳基本上没有丘姓,都是邱姓。这里之所以写为“丘”就因为这个“丘”不是姓,而是孔子的名。

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在家里排行第二,又被称为孔老二。孔子时代,称“子”犹如称“先生”,最尊敬;其次称字,也是尊重;而称名是平等或谦称,比如孔子常自称“丘”,但他的学生不能称他“丘”;称绰号为不敬,“文革”批林批孔时称“孔老二”,是对孔子的大不敬。

孔子生活在春秋末年,那时百家争鸣,除了孔子的儒家学派尚有墨家、道家、名家、阴阳家、纵横家,后来还有法家,等等。儒家只是学派之一,尊敬孔子的只是他自己的学生与受其影响的人群。儒家圈子外的人有尊重孔子的,也有对他批评甚至嘲笑的。他一生想通过从政来实现自己“仁”的理想,但一生不得志。死后才由他的学生子贡、宰予等尊为“圣人”。到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学说才成为统治者提倡的主流思想,影响中国两千多年,孔子也成为历代皇帝钦定的至高无上的“圣人”。不过,在民间,对孔子的批评、挖苦、嘲笑从来就没有中断过。

《论语·微子》记载:隐士长沮、桀溺在一起耕地。孔子经过,派子路问路。长沮知道他是为孔子问路,嘲笑道:那他应该知道路啊!桀溺还将子路教训了一通,继续耕地,不再理他。子路告诉孔子。孔子叹道:“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还有一次,子路与孔子失散了,遇一个老人,在耘田。子路问:您见到我的老师(夫子)没有?老人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这是孔子当年周游列国时经常有的遭遇,他是经常被冷嘲热讽的名人。

有一次,子路要进城。早晨开城门的人问:从哪里来?子路说:从孔子那里来。早晨开城门的人说:“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论语·宪问》)——后来孔子被符号化,成为“知其不可而为之者”的代名词。

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用的就是楚狂接舆嘲笑孔丘的典故。该典故出自《论语·微子》的记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论语》是孔子学生编著的,对孔子应有“为尊者讳,为贤者讳”的技术处理,也还记载了这么多对孔子不怎么尊敬的故事,道家、墨家、法家等派的著作对他的恭敬就更少了。楚国是道家的主要发源地,又是隐士最多的地方,孔子在楚国最被嘲笑,最没有形象。益阳古为楚地,拿孔子来嘲笑人,并且一直传承下来,很正常。益阳话中的“认得你姓丘(?)”,本应是“认得你是丘”,将“是丘”说成“姓丘”,是雅文化在通俗传播过程中产生的变异。

“冇得丘事”中的“丘事”,笔者原来以为是“秋事”。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事是收获之事,“冇得秋事”就是没有事,只能算是勉强说得通。其本源应是“丘事”,“冇得丘事”有点像“没有鸟事”,有粗话风格。孔子周游列国,干谒诸侯,推销自己的政治主张,皆“知其不可而为之”。诸侯们对他的态度多是“关你鸟事”,不给他官做,也不用他的主张,表面上尊重他,骨子里讨厌他。这种态度影响到民间,凡是不想让对方探知、干预的事,就成了“丘事”。如今的“冇得丘事”用法离本源已经甚远,就如说“冇事”“冇什么事”“冇动静”。

与“冇得丘事”来源相似的还有“搞丘鬼”,言孔子的“不可为而为”行为是“搞鬼”“瞎忙”“冇事找事”“做无用功”,非常生动。

孔子一生听到过许多嘲笑他的话,而以一句短语来概括,就是“何苦之哉”——世界都这样了,你何苦呢?

明末清初的学者张岱在《四书遇》中,对孔子的一生有一个非常好的评论:“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因此,被人说“何苦之哉”的人不必消极,你也许有圣人气质。

(感谢唐宋轩宋喜梅女士对本期视频场地、字幕的支持)

主讲人简介:

谢国芳,益阳沅江人,益阳日报社高级编辑、益阳市首届优秀社科专家,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其方言研究专著《益阳方言寻根说字》为益阳市社科重点项目,获益阳市社科成果特等奖、湖南省优秀科普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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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邢玲

执行:杨玉菡

制作:湖南日报社益阳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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