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瘫痪、痴呆……这些在人类身上尚且难以治愈的疾病，如今也频繁发生在宠物身上。当被主人视作家庭一分子的“汪星人”、“喵星人”不幸罹患疾病后，铲屎官们带着它们奔走四方、寻医问药，面对西医给出的高风险手术治疗方案，甚至开出了“死亡通知”时，六神无主的铲屎官们便想抓住“宠物中医”这个最后的救命稻草。
让瘫痪的狗狗重新站起来、让生瘤的狗狗恢复正常、让衰老的狗狗变得有活力……宠物中医的“奇迹”在口口相传中不胫而走。把脉、问诊、配药、针灸……这一切的治疗都与为人诊治无异，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宠物的穴位有所不同。
为了提高宠物的生活质量，甚至延长生命，铲屎官们纷涌而来。那么，奇迹真的在发生吗?
如何把脉
对准狗狗后腿股动脉
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第一反应或许都是：给宠物狗狗看看中医，靠谱吗?
而在闵行区莘庄镇，有一家门面只有1米不到的小店铺，店招只够写四个字——“宠物中医”。10平方米都不到的店里，人一多就转不开身。一侧墙边整齐地摆满了放置着各种各样中药材的架子，而另一侧的墙上一张狗狗的“胸·腹部穴位图”格外显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艾灸味……这，就是上海宠物圈内一家颇有人气的宠物中医馆。
卢三天是甄爱宠物医院宠物中医专科的医师，也是这家中医馆的创办人。她每天仅接待四个病例，但每个病例都会耗费1-2小时细心诊疗，墙上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诊治排片表，预约一般都要排到一周以后，可见其火爆程度。
最近，上海的白日渐次短了起来，结束一天四档的治疗时间，外面天色已晚。此时，带着刚刚看完西医的宠物狗瓜瓜，20多岁的“妈妈”和“外婆”急切地敲开了“宠物中医”的大门，她们是来复诊的。瓜瓜因为不明原因的吐血，急坏了主人，之前在卢医生这里吃了一个疗程的中药。这一次，她们又把瓜瓜带去宠物医院，做了整套检查，可依然找不出病因，西医医生认为是胃粘膜的问题，于是给配了药。
但瓜瓜的“妈妈”依然不放心，又找到了卢医生。“来吧!宝贝!”虽然已经结束一天的诊疗，但面对从奉贤赶来的瓜瓜“妈妈”和“外婆”，卢三天不忍心拒绝，她打开了可以折叠的诊疗台，开始认真把脉。只见卢三天两手对准狗狗后腿内侧的股动脉，接着又拿捏肺部两侧，开始感知瓜瓜的脉搏。“瓜瓜胆子真的好小，心跳好快，太紧张了。”卢三天在把脉间隙，不停抚摸着瓜瓜，来减缓瓜瓜的紧张。当感受到瓜瓜慢慢平静下来，卢三天又开始把起脉来，“宠物狗狗因为紧张或者兴奋，会导致诊脉不一定准确，需要让它们平复一下再行把脉”。
整个宠物中医馆里的空气仿佛也被冻住一般——主人焦急而忐忑却又只能等待，卢三天则集中精神一心把脉。10分钟后，把脉结束，卢三天得出的结论是：“都挺好的，一切正常。”
和人一样，宠物中医同样讲究“望闻问切”。
卢三天又接着问瓜瓜“妈妈”：“大小便最近怎么样?吃饭正常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卢三天让“家长”放宽心。瓜瓜“妈妈”又问：“这次要不要配中药?”卢三天回答说：“狗狗只有几个指标高一些，其实完全可以通过自身代谢恢复正常。不用配药了!”
事实上，来到卢三天这里治疗的所有宠物主人，基本都像瓜瓜“妈妈”这样，他们拿着西医各种报告、片子而来，希望能够进行中医结合治疗。要不就是被西医认定为绝症，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而来。
如何服药
煎药后用注射器给狗狗喝
一只白色的萨摩耶，不是不停地原地转圈，就是沿着墙边一边踉跄地走、一边撞墙，有时一步没走稳就站不起来，同时还伴随小便失禁与漏尿，为此，主人不得不给它穿上了尿布，这尿布仿佛是这个15岁垂垂老矣的萨摩耶最后的遮羞布。
一个月前，这个曾经让主人引以为傲的美貌萨摩耶，起身困难。如今，被宠物西医诊断为老年痴呆。
为了缓解萨摩耶的痛苦，两位主人和一位保姆带着它来到了卢三天的中医馆。他们在卢三天的引导下，仔细描述着萨摩耶的种种病情，比如身体会时不时地颤抖、不爱理人、体重越来越轻了……萨摩耶则在一边在不声不响地不停转圈，眼神更是黯淡无光。甚至面对主人的叫唤，也是爱搭不理。
经过把脉和询问之后，卢三天对主人解释说：“(宠物的)老年痴呆在中医看来，病因就是肾精亏虚。”天麻、芍药、炒白术……这些被用在人类身上的中草药，也出现在宠物治疗的处方上。“中草药不分人和动物，都一样。”卢三天抓完药便用粉碎机将中草药融合打碎，然后对主人讲解说：“这四贴药用水煎，一贴可以吃两到三天，用注射器给狗狗喝，如果起效最先改善的就是漏尿。”
主人一边用手机记下煎药的方法，一边再三与保姆确认。这只陪伴主人欢笑了15年的萨姆耶，此时面对的衰老是无法逆转的，而主人只想让它的生活质量能更高一些、生活得更久一些。
很多主人带着狗狗来看中医，都是拿着西医开出的“死亡诊断”而来，肿瘤、瘫痪等恶性疾病，让主人痛苦不堪。此时，中医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内心更多期待的是奇迹发生。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宠物中医仿佛是爱宠主人们想要购买的救命彩票：“万一中了呢!”
luna就是那个幸运儿。
因为颈椎问题而全身瘫痪后，主人带着它到宠物医院做了核磁共振，医生建议手术。可主人一方面担心手术风险太大，另一方面手术费用也相当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经人推荐来到了宠物中医馆。卢三天诊断后，当即建议隔天来做一次针灸。
狗狗趴在两个皮质固定器当中，身体被绑上了固定带。卢三天熟练地在狗狗身上的各个穴位上扎针，狗狗的眼睛上下左右地飞速转动。
“真的有用!”luna的主人兴奋到激动地想要拥抱卢三天，因为两次针灸后，狗狗的头居然动了一下，一个疗程结束后，居然完全康复了。
虽然，奇迹有时真的存在，但更多的是爱莫能助。
一位30多岁的男人拿着宠物医院开具的癌症诊断书找到卢三天的时候，情绪几近崩溃，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般地嚎啕大哭。顾不得安抚对方的情绪，卢三天赶紧为狗狗把脉、看诊，结果并没有发生逆转，卢三天平静地告诉对方，希望他能接受残酷的事实。
如何收费
首诊300元针灸最高400元
《2020中国宠物医疗行业白皮书》显示，目前我国的宠物医疗市场规模约为400亿元，由于国内宠物医院总体上规模散而小、门槛低，所以竞争激烈、同质化严重，不过，如今随着宠物的中西医结合治疗成为宠物医疗的一种新趋势，宠物中医也得到了格外的关注。
事实上，宠物的医疗费用一直居高不下，尤其是重症或者疑难杂症，治疗的费用更加高昂。以瘫痪为例，先做CT或核磁共振检查，再麻醉、开刀，最后做减压手术，整个流程下来，费用不少于两万。外科手术有的长达三到五个小时，宠物既要承担全麻的风险，更要经受术后的康复痛苦。
在卢三天的中医馆里，诊疗价格张贴在墙上，首诊费为300元，复诊为100-200元，针灸理疗每次50-400元不等，口服成方科学中药30-80元不等。比起动辄以万元计的动物外科手术，针灸这类中医疗法的价格相对低廉。
事实上，目前国内的宠物医院中，中医只是作为一种辅助的医治手段，大多都离不开西药。缺乏医学知识的主人，也很难准确描述宠物的症状，这也导致在宠物医疗过程中，中医的接受度存有一定限制。
为了能够进行更准确的中医治疗，卢三天制定了不成文的接诊规定，对于不把宠物当家人看的，觉得熬药喂药麻烦的，不按照医嘱按时按量用药的，希望今天吃药明天痊愈的，太过关注指标紧张兮兮等类型的宠物主人，一律不接诊。
此外，卢三天还要发给每位主人一份问诊单，上面列有9个问题，都需要一一详细填写好再进行接诊，涉及症状出现的时间，精神状况，喝水喜欢喝热水或凉水，大小便什么颜色、软硬程度如何等等。在卢三天看来，宠物与人不同，它们没法表达自己的不适，有些甚至有很高的忍耐度，因此，主人描述得越仔细，就对中医治疗越有帮助。
除了中医治疗中可能存在的不确定之外，让很多主人更为头疼的是，如果想让狗狗接受中医治疗，究竟该如何选择医生，“因为中医对个人医术要求更高，开方抓药似乎没有统一的标准”。
卢三天履历让她得到了一批宠物主人的认可。她是小动物中医针药师、全国首批职业兽医、高校的兼职讲师，本科科班毕业的她，少时还拜师于几位名中医，义诊于云贵川地区。
但不容否认，整个宠物中医市场上的人员从业标准，尚未明确。一些高校一度设立了中兽医专业，不过因为中西医地位的差异，被取消的不在少数，能剩下的课程也大大减少。
根据《2021年中国宠物消费趋势白皮书》，2020年中国宠物行业市场规模接近3000亿元，未来三年行业将继续保持平稳增长，复合增速预计14.2%，到2023年规模将达到4456亿元。当宠物经济站在风口之上，连带着宠物中医也变得越来越火。那宠物中医师，能否成为下一个蓝海职业，这或取决于这份职业能否进行标准化、系统化培养，以及市场是否认可宠物中医的新生态。
(应受访者要求，卢三天为化名)(荀澄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