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是民乐的特产。

故乡的土地干旱少雨,可是独特的气候和土壤条件让民乐的紫皮大蒜得天独厚,蒜头大、蒜瓣肥、辛辣味浓,很是走俏。大蒜下地早,当然收获的自然早,在故乡有“清明不在家,白露不在地”的说法。所以土地刚刚解冻,故乡人就开始忙着种大蒜了。

大蒜不像是小麦、土豆,你只要丢到土里就行了。她需要你一个一个点,必须是头朝上,株距,行距都需要尺度。大蒜下了地之后,故乡人才开始忙着播小麦,种土豆。

过了三月,几场春风过后,大蒜就顶破泥土钻出地面,刚刚出土的蒜苗很强壮,一点也不纤细柔弱,碧绿中透出几分凝重。几场春雨过后,她们就整整齐齐,像是一个个参加阅兵式的士兵,很整齐很精神。她们不像是麦苗,只要一阵风,就会麦浪滚滚。不管刮风下雨,她们岿然不动,挺拔自如。

到了六七月份,这时候的大蒜已经抽出很多叶子,可是她的叶子不是像树叶一样撒开,剑形的叶子总是紧紧团结在一起向上蹿,过一段时间,中间便抽出一根茎,圆润而饱满,那就是蒜薹了。当蒜薹开始拔节的时候,其他的叶子似乎很懂事,自己不怎么拼着长了,似乎把所有的营养都让给了蒜薹,她们都散开了,有点无精打采了。当蒜薹长到一尺多长的时候,故乡人就开始打蒜薹了。

打蒜薹也是很幸苦的一件差事。蒜薹很柔韧,先在蒜薹根部的地方给她掐断,然后你再趁着力气慢慢抽,不然会打断的,抽上一天,由于蒜薹刺激性强,手都有一种被灼烧的疼痛。

当蒜薹下地之后,故乡人就把蒜薹一捆一捆运到集市上,等着去卖个好价钱。故乡的蒜薹长,嫩,味道很纯正,几乎没有任何污染,所以远销到很多城市,就是故乡一张靓丽的名片。

当蒜薹打完之后,这时候的蒜也快成熟了。到了白露之前,蒜的叶子就开始发黄,看上去很沧桑,这就预示着蒜成熟了。故乡人就开始挖了,当成堆的蒜挖到家之后,老人就开始加班加点辫了,因为这时候的茎是柔软的。一辫子蒜大约有四十五个左右,在这一点上,他们很诚实。一辫子蒜叫一个。个头差不多大小的辫在一起,个头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所以故乡人到外地看人,再没有什么可拿的,大蒜自然是首选。

故乡的大蒜很独特,首先是她个头大,其次是她包装好,紫色的外套显示着她的高贵;她洁白的丰腴的身体挑逗着人们的食欲;她张扬霸道的味道很肆意显示着自己的个性,在这一点上,没有哪一种调味品能有她的那种放肆。故乡人习惯每顿饭都有她的身影,炒菜都是蒜先一步炝锅,蒜香便扑面而来。即使没有肉,用蒜苗炝锅,那顿饭也有了别样的滋味。

蒸一锅土豆,然后就会把蒜捣成蒜泥,然后炝点清油,土豆就蘸着蒜泥吃,那种滋味无法用语言表达,那也是故乡人的一种享受。

每年秋天的时候,在小城的十字路口,总有女人或者老人推着架子车伫立在风中,从不大声吆喝,就那样静静守候。车子上有刚出土的萝卜,圆润的,白白净净的;有刚出土的香菜,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似乎你都可以看到她长到地上的那种清秀俊俏的模样。他们从不在价格上过分要求,如果你买萝卜,她会给你自觉送点香菜,因为那都是他们自己种的 。当然萝卜香菜那只是附带的,车里只要是大蒜,有些是独独蒜,一个就是一瓣,一瓣就是一个,显得小巧而又内敛,圆润而乖巧,看着红扑扑的笑脸,似乎像是一个农家羞涩的女孩,不妖冶不显山露水。当然更多的不是独独蒜,一个蒜头上有好多瓣,像是秋天盛开的花蕾,它们凸凹有致,那些白色的根须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蒜头似乎就是开在根须上面的花,饱满而又丰腴的花,那也许就是最丰满的花瓣了,蒜香和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那就是故乡的味道,也是记忆中童年的味道。

这些年,我离开了我的小村庄,离开了那片土地,可是大蒜亲切的身影一直在我的生活中,感觉小村庄并没有走远。春天的时候,我喜欢把吃不完的蒜脱去她们的外套之后给她们排队,一个一个让他们站立在一个碟子里,然后给她们浇点水。过不了多久,那嫩绿的蒜苗就开始蓬蓬勃勃地长,我似乎看到故乡的春天了。等长到一定的高度,我喜欢掐上几株点缀我的饭菜,我的饭菜中便有了故乡的味道,童年的气息,一颗大蒜,一生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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