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澜,女,蒙古族,1999年出生,内蒙古通辽市库伦旗人。出版短篇小说集《傻子乌尼戈消失了》。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青年作家》等发表作品20余万字。曾获第六届华语青年作家奖、第十一届丁玲文学奖、十月文学奖、《小说选刊》新人奖、第十三届索龙嘎文学奖、第二届草原文学奖等奖项。
(资料图)
只恒文/摄
作 者:只恒文
她从北方来。
从通辽库伦旗到宜宾李庄古镇,渡澜走了整整一天。北方辽阔的草原虽未到丰美之时,川南的鲜花已在怒放。
古镇幽深的石板路,斑驳的印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曾经林徽因,也从这条小路走过,那棵大树或许曾为梁思成遮挡过烈日。
渡澜的思绪,像是回到了幸福的童年:墙上长满了又厚又高的爬藤植物,橘黄色的果子散发着沁人的芬芳;院子的西边种着花草植物,还有果子和蔬菜,菜地旁有一个水泥砌的荷池,摆着一个用石头雕出的大船,里面的睡莲正在吐蕊,锦鲤游荡其中,青蛙弹跳盘踞在叶面,蜻蜓在莲花上点下滴水……这幅美好家园和惬意生活的图景,是大自然赐给她的一份礼物。
家人翻烂了字典,给她取了“渡澜”的名字,“汉语里有‘度过波澜’的含义,蒙古语里代表着‘温暖’,他们盼望我能度过人生这片大海,也希望我能温暖人心。”
人们看我的书就像是在和我交心,我非常爱惜那种感觉
她的很多创作故事,根植于自然,茂然生长在草原的书风里。“家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三个书柜,放满了书籍。我妈妈是教师,爸爸是自然资源局的,书柜里的大多数书都与教育、历史、书画和动植物图鉴相关。因爷爷是日文教师,书柜中还有大量的日文书籍,我非常喜欢里面丰富多彩的插画。家人都是爱书的人,我的童年就是围绕着这些书本长大的。因爸爸妈妈工作忙,我就自己看书打发时间,后来自然而然就想写作了。”
中学时期,渡澜常在纸上写写画画,晚自习之前传给同学看。临近高考,她突发奇愿,想印一本自己的诗集。“同学们用‘再斟满一杯吧’的动作翻阅我的书,是多么可爱的事情呀。”
准备好后,渡澜趁着周末找了家打印店,进店询问后发现身上的钱只够印一本。“店里的机器好像都气坏了,像是在说,‘一本书就让我们动起来,太累人了’。回校的路上,我还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家出版社可以出版我的书该多好呀。我嘴巴笨,不太擅长聊天,人们看我的书就像是在和我交心,我非常爱惜那种感觉。”
瞧,这就是文学少女的语言。
“感谢好多长着翅膀的好心人,我不仅梦想成真,也不用给气鼓鼓的机器道歉啦。‘风让风铃变成风,冬使冬酿变作冬’,相信我的这几篇小说会因为在同一本书中而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大胆且真实。”
她的想象总是诡异得让人猝不及防
风从江上来。
千年古镇因长江而生,这一夜,渡澜枕着江上吹来的风入眠。
收到《十月》杂志编辑老师发来的消息,渡澜才开始重新“发现李庄”。
1940年,在最艰难和危局的时间里,长江边的李庄古镇把中华民族文化明明灭灭的星光揽入怀抱——同济大学、中国营造学社、中央博物院筹备处等学术机构和一批大师学者被迫南迁,辗转来到长江边四川宜宾一个叫李庄的小镇。在随后的6年岁月里,李庄古镇为大师学者和莘莘学子安置了一张张平静的书桌,为此,中国李庄也成了抗战时期蜚声中外的“四大抗战文化中心”之一。
姚家大院、刘家大院、杨家大院……那是同济学生在李庄的宿舍;祖师殿——医学院,东岳庙——工学院,南华宫——理学院,紫云宫——图书馆……到江边埠头排队提水洗漱,石板路上“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九宫十八庙”留下的墨迹和琅琅书声,成了李庄古镇独有的时尚和文化符号。
四月,如同林徽因的一首诗: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古镇李庄保留了文化的种子,生根发芽。
今天,他们来了。从2015年12月起,因为“十月文学奖”,一支支文学队伍先后来到李庄,从50后到90后,从小说家、散文家到诗人、学者,他们见证着新时代文学的勃勃生机。
第18届(2021年度)、第19届(2022年度)“十月文学奖”的获奖作品风格多样,既有《远去的白马》这样书写“人民就是江山”宏大主题的英雄赞歌,也有《宝水》这样记录新时代山乡巨变的现实主义力作,还有《浮图》《无法完成的画像》这样的新晋鲁奖获得者的最新力作;获奖作家中,既有朱秀海、多多、万方、林白这样的文坛老将,也有正值创作喷发期的雷平阳、弋舟、王凯、孙频等中坚力量,班宇、李晁、渡澜等更年轻的新锐。
渡澜是这支文学队伍中的一员,娇小可人,欢笑着,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把“新人奖”颁发给一位“准00后”,在“十月文学奖”这还是第一次。“渡澜的小说,想象总是诡异得让人猝不及防;似乎所有的感觉,都超出平常的阅读经验,但一切又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停留的地方,既略显微暗,又藏有微光。作者充沛的艺术想象,辅以富有繁殖力的文字,在不确定的结构关系中,把小说掌控得活色生香,又惊心动魄。”这是评委会给渡澜小说《威风老虎》的颁奖词,这篇作品发表在《十月》2021年单月号第3期。
获得“十月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的作家林白对渡澜的评价是,“她的文字令人惊讶:蓬勃与衰败混杂、坚硬和鲜活并存。她明亮激越又冷郁沉着,藏污纳垢又洁净纯粹。”
上海大学创意写作学硕士生张建熊在读罢渡澜的小说集《傻子乌尼戈消失了》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首先让我吃惊的是渡澜的年龄,一个1999年出生的女生,已经出了小说集,这让我对她的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兴趣一方面来自对她作品风格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对学生及青年作家如何写作的探究。”
90后写作,已经为文坛的重要构成
如一缕初阳。
晨雾散去的古镇李庄,迎面走来一群着蓝花褂、踏木板鞋而行的“同济女生”。“我好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我喜欢这种在大自然中天真烂漫、自由欢快的感觉。”渡澜说。
草原上的花朵在绽放,繁衍生息的大地,民族融合的净土,是渡澜梦开始的地方。那闪烁着生命光芒和具有独特人文的自然之美,激发着广袤草原上新一代牧民的创作灵感。
“让学生自由发挥,随意写些文字”,内蒙古大学每年在给大一新生上第一堂基础写作课时,安宁老师都会布置一份作业,“通过这些文字,我能大致发现哪些人是有写作才华的。比如渡澜,她提交的第一份作业就已达到了发表水准,语言诗意、浪漫,闪烁着哲思的深邃。”
渡澜写的短篇小说,叫《谅宥》,“这是关于人与人、人与自然、自然与自然之间相互‘谅宥’的故事,老师觉得不错,在课堂上夸奖了我,还推荐给了《青年作家》杂志,编辑也觉得不错,提议我再写几篇,集合在一起刊登。”
渡澜一鼓作气,又写了两篇,分别是《声音》和《傻子乌尼戈消失了》,“老师觉得《傻子乌尼戈消失了》这篇格外好,提议推荐给《收获》杂志。令人意外和感激的是,当时《青年作家》的编辑老师‘忍痛割爱’,说若是可以刊发在《收获》上,对我更有帮助。于是,《傻子乌尼戈消失了》发在了《收获》上。我又写了《圆形与三角形》和《声音》,最终与《谅宥》一起刊登在了《青年作家》上。我的第一部小说的发表,离不开这些老师的无私的帮助。”
在内蒙古大学读书期间,渡澜已先后在《收获》《人民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10余万字,荣获多个文学奖项,首部短篇小说集《傻子乌尼戈消失了》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傻子乌尼戈消失了》也是十月文艺“未来文学家”书系的第三本作品。十一个故事,奇异想象乘风而来,更有异族的神秘气息、诗似的分辨洞察连缀其间,跃动着生命力。
渡澜虚拟了自然之子、畸零族裔乌尼戈,庞大陋异却充满温柔宽宥之力的多足怪物莫德勒图,亦人亦兽不为世所容的初生儿嘎乐……“有异-抵牾-复归天然”,这是人物们的命运,也是小说流动的叙事循环。当“异类”成为主人公,被收束的一切为自己发声,声音电光一般地灼闪在字里行间,呼出众生生死存亡的平等意志。
上海大学中文系以“渡澜小说的多重面相”为题,研讨90后作家创作现象。青年学者、上海大学教师谢尚发说:“90后写作,如今已经为文坛的重要构成,他们无拘无束的写作方式,带来了另一幅景观。这代文学青年的独特出场方式,是‘以作品说话’,这很好地体现在渡澜的创作上。”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呀,不落潢河不起飞……”自幼与马儿奔跑的渡澜,也要去远方闯天地了。这位带着蝴蝶花儿的内蒙古姑娘,会以怎样的视角,给她的故乡带来新的空气?会为未来,讲述哪些新的中国故事呢?
“我很喜欢写作,看了香港都会大学的创意写作课程,除了写作,还有剧本、动画、广告、新闻、游戏之类的丰富多彩的课程,我非常感兴趣。若是有机会,希望可以尝试着拍一部动画片,制作一款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