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刘勇(化名)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内大部分成员是参与公司股权激励计划的同事。一份名为《自然人股东调查表》的文件随后被分享在群内,要求他们填写并签名。
(相关资料图)
刘勇是中创新航(03931.HK)的员工。这家锂电企业在去年10月挂牌港交所,当年底即宣布将回归A股二次上市。员工们猜测,填写这份调查表,是为公司A股上市做准备。
调查表中出现了一个他首次看到的数字,让刘勇感到十分疑惑。文件提及,他所参加的2021年股权激励计划的入股价格为41.67元。随后的括号中注明,对应公司股改折股前的价格为3.9158元。
2021年7月,刘勇和众多同事参与了中创新航的第二次股权激励计划,该计划面向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人员和业务骨干的。当时他们收到的方案中,出资价格标注的正是3.9158元。
股权激励方案也提及,鉴于中创新航正在筹划股改事项,股改后的总股本将因股改折股原因而减少,因此公司股改后实施股权激励增资时,实际入股价格会发生变化。但调整后的股权激励价格,当时并未向员工披露。
2020年11月,中创新航曾开放首次员工持股,股权激励的入股价格为每股1.02元,包括董事长刘静瑜在内的高管均参与了此次认购。时隔不到一年,第二次股权激励的入股价格提高,但刘勇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风险。
彼时,中创新航所在的动力电池行业迎来了资本的疯狂追捧。2021年年中,行业龙头宁德时代(300750.SZ)市值突破万亿元,年末一度达到1.6万亿元的历史高点。中创新航当时在动力电池领域排名国内第四,被认为是有能力向宁德时代发起挑战的行业黑马。
按照刘勇的设想,参与这次股权激励计划,将是一个难得的致富机会。中创新航上市后,他能先赚上一笔,随着公司后续发展,收益还有可能继续增加。
刘勇回忆说,公司当时让大家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认购,但几乎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按照员工级别,公司为此次股权激励计划设定了不同的出资上限,参与的员工约为800人,大部分人的认购金额为50万元。在公司统一安排下,刘勇按时向员工持股平台转账缴款。
如刘勇所期望的那样,中创新航已在去年成功上市,但他原先的美好设想却未实现。
中创新航于2022年3月递交招股书,筹划赴港上市。同年9月,公司通过港交所上市聆讯。但此时的资本市场形势已急转直下。
宁德时代市值一度滑落至8000亿元,较2021年的巅峰期腰斩。中创新航计划上市的香港资本市场形风声鹤唳,恒生指数在9月跌破2万点关口,较2021年初下跌了50%左右。
中创新航的管理层仍决定在此时上市,完成百亿港元的公开募资。该公司最终将发行价定为38港元,于2022年10月6日挂牌。上市一个月后,公司股价滑落至20港元左右。
刘勇对于股权激励计划的疑问也在此时产生。他曾查询过公司开放员工持股时的注册资本,并将其乘以3.9158元的认购价格,得出公司当时的估值约为500亿元。
如果按照中创新航当前20港元的股价计算,公司估值已下跌至350亿港元左右(约合300亿元人民币)。当时,刘勇还不知晓其最终的入股价格,但他意识到自己认购的原始股可能已经亏损了。
若按照41.67元的实际入股价格计算,认购金额为50万元的员工,亏损额约达29万元。
中创新航上市后,部分员工开始向公司咨询自己持有的公司股份及入股价格,但都未获得官方回复。
同样有着上述疑问的中创新航员工王刚(化名)从同事处得知,可以通过招商银行APP查询到自己参与股权激励计划的信息。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实际入股价格是41.67元,而非此前所认为的3.9158元。
另他不解的是,41.67元的股权激励认购价甚至高于中创新航38港元(约合33元人民币)的发行价。王刚和同事就此向公司提出疑问,未能得到解释。
实际上,中创新航去年披露的招股书,曾明确过此次股权激励的入股价格。
招股书显示,2021年9月,该公司与上述员工持股平台签订增资协议,后者以3.6亿元的总价认购公司股份,江苏金坛国发国际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金坛国发)、湖北小米长江产业基金合伙企业等投资方,也在同期参与了中创新航的增资,两者的入股单价均为41.67元。
金坛国发的实际控制人为常州金坛区政府,后者是中创新航的主要股东。
今年3月,王刚和刘勇一样,被要求在《自然人股东调查表》上签字。
在王刚看来,如果答应这项要求,等于承认了入股价格41.67元的合理性。同样不愿签字的刘勇称,无法接受参与股权激励计划导致的经济损失。他认为,公司存在信息告知不充分等问题。
有着同样不满的中创新航员工组建了一个维权微信群,交流相关信息,群成员很快就到了500人的上限。有人扬言要去公司拉横幅,但并没有将其付诸行动。
与此同时,不愿在调查表上签字的员工陆续收到了公司提供的一份电子文档,这份名为《回复》的文件以问答形式解释了与股权激励计划相关的11个问题。
对于员工最为关注的入股价格,《回复》称,这主要是股改缩股原因所导致,并强调员工权益未发生任何变化。
文件中称,基于公司上市工作需要,公司2021年股份制改造时,将注册资本金由127亿元调整为12亿元,缩股导致股份数量减少,每股价值增加,相应入股价格也因此提高。2021年的股权激励是在缩股后正式实施,因此入股价格按照41.67元确定,对应缩股前价格为3.9158元。
对于上述解释,刘勇和王刚认为,公司的计算方式并没有问题。但公司未就股权激励价格调整征询员工的意见,也没有及时告知股权激励价格调整的结果。
王刚提出,入股价格确定调整为41.67元后,应该通知员工,并提供是否参与股权激励计划的再次选择权。
刘勇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在缴纳认购款后,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此次入股的凭证。
刘勇目前的诉求是,公司向在职及离职员工提供明确的股权激励计划退出方案。“公司推出这项计划的目的是激励员工,考虑到公司当前的股价表现,该目标已无法实现,那至少应该让员工保住本金。”
刘勇提出,公司是否可以拿出一部分资金,对员工持股实施回购。在他看来,相比依靠股权激励计划致富,拿回本金更为实在,他也不再对公司回归A股后的股价有过高期待。
在提供给员工的《回复》中,中创新航强调称,股权激励的入股价格按照市场化原则确定,员工与公司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对于退股诉求,《回复》中提及,目前员工股权激励尚处于五年的锁定期内,在职期间不能退股。其援引2016年颁布的《国有科技型企业股权和分红激励暂行办法》(下称《暂行办法》)称,在职激励对象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企业收回激励股权。
《回复》中也提及,对于目前少量已离职的激励对象,公司在合规合法的前提下收回股权,员工未受到任何损失。
王刚获悉,有离职员工就退股事宜咨询公司时,得到回复称,初步方案是按照员工出资额退款,办理退股的时间是离职完成后的90天内。
刘勇也听说,有离职员工正在公司的安排下办理退股手续,并且已收到部分款项。
一位律师向界面新闻分析称,如果公司在实施股权激励计划的过程中,仅存在没有将缩股结果通知员工的情况,只能认定为其在程序上存在瑕疵,并不构成严重违约。
“公司缩减注册资本,仅改变了员工的入股单价,并未侵犯员工的实质利益,且缩股与股权激励计划出现亏损没有因果关系。”他认为,在此情况下,在职员工如果要退出股权激励计划,通常要等到锁定期结束。
进入4月,这场围绕股权激励的风波并未完全平息,仍有部分员工未签署调查表,但原本热闹的维权微信群不再活跃,每天仅有个别人发言。
与此同时,中创新航的股价仍然在20港元左右徘徊。这意味着参与2021年股权激励的员工仍处于账面亏损状态。
上述《回复》中提及,公司当前股价仅是一个阶段性的情况,并不代表股权激励计划的最终退出价格。
“包括董事长在内的公司高管也都参与了2021年股权激励,长期看好公司发展,我们对公司未来在资本市场长期发展充满信心。”《回复》中这样写到。
界面新闻就上述事宜联系了中创新航,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文章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