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举行的迪奥男装(Dior Men)2021秋季秀场上,男模特拿着的一把绣着美国艺术家肯尼·沙尔夫(Kenny Scharf)标志性外星人图案的团扇非常出彩。另一奢侈品牌古奇(Gucci)近日也推出一系列团扇产品,即使没有特别的手工加持,售价仍达460美元。频频被奢侈品牌“相中”,作为非遗项目的团扇是否就此“出圈”?
日前,由华东师范大学博物馆举办的“海上明月”国际团扇展展出众多品类各异、工艺不同的扇子,有来自上海、苏州、桂林、台湾等地的,也有来自日本、韩国、朝鲜、尼泊尔、越南及非洲国家的。这些团扇令人大开眼界,不过困惑犹在:团扇工艺复杂成本高,但很多人不认可其价值;机器化量产又丢失了手工本身的意义。面对当下非遗保护传承,如何破解艺术化和大众化矛盾?
手工艺传递文化价值
“海上明月”国际团扇展展出之前,展览执行人、华师大民俗学博士生覃霄拜托龚扇第五代传人龚瑶妤带一点原材料来展示,希望观众知道有着“世界上最薄扇子”之称的自贡龚扇并不是丝绸织就,而是用竹丝。龚瑶妤带了一小把来,每根竹丝约有头发的七分之一粗细,是用竹簧和青皮之间那层一点点剖出来的。龚瑶妤说,单这一小把竹丝,价格就要几千元,而用它们编成的龚扇成品价高达上万元。“它们其实不能扇甚至不能碰,做出来就是追求工艺的极致。”
另一把复原自《韩熙载夜宴图》里的“青篦扇”,扇骨两边横向编织竹篾丝542根,制作工艺极为复杂。这把扇子的制作者、苏州团扇非遗传承人盛春说:“这样的扇子全国复制品仅此一把,复原古代工艺太难了。”
曾为不少热门古装影视剧定制团扇的盛春接到过国外大牌的订单,但结果让她苦恼:自己以100多元人民币价格供货,被国外品牌打上标签之后,竟以5000元人民币高价出售。在一些业内人士眼中,这些高价销售的奢侈品牌团扇,采用的其实是最基础的、机械化的生产,从工艺价值和艺术价值来说并不值数千元。“关键还是我们没有打响自己的品牌。”
在盛春看来,很多国内消费者缺乏对团扇历史文化的认识,反而纠结于一把扇子的实用价值。
展览上展出的德阳潮扇,传承人杨占勇介绍背后的工艺:拿20厘米长的刀把168根竹子劈成竹丝,经过1158次编织,才能出一件镂空成品。如果要扇风,需要裱上丝绢,在其间描绘或刺绣。“镂空成品售价约2000元,请本土老师来画,还要再加几百元一张。”在“懂经”的人眼中,德阳潮扇更重要的是记录历史变迁:“潮”即潮州,据说这门手艺是1892年从广东潮州传至四川德阳并进行改良的,本身在广东已经失传。
“非遗的价值在于以手工艺传递文化价值,这跟奢侈品借设计和工艺赚钱是两个方向。”在广告创意行业工作多年的林翔告诉记者,奢侈品牌是一种“注意力经济”,“花几千元买大牌扇子的用户,目的是拿去扇风吗?”在他看来,奢侈品牌的团扇不过是借此形式达到展示个人品味的目的,但作为非遗的团扇并不具备奢侈品牌的“社交价值”:“与其惦记着效仿奢侈品牌卖高价,不如潜心下来好好推广,让更多人接纳团扇背后的文化价值。”
不赚钱怎么传承手艺
原本纳凉用的团扇,如今竹丝越剖越细,也离实用、生活越来越远。但“高价而无用”的艺术路线为团扇找到一批特殊的消费群体。
苏州的团扇手艺传承人尹康的作品,靠口口相传吸引到一批买家,缂丝团扇售价从几千到几万元不等,几乎出一把卖一把。尹康制扇不拘泥古法:一把红色的缂丝扇形状如同高脚酒杯,扇柄用湘妃竹制作,卷草纹画在湘妃的“泪痕”上,再一点点雕刻——这是他依照自己梦里的扇子制作的。但高价的艺术化路线毕竟只是极小众。上海本地企业“春晼晚”抓住年轻人中兴起的“汉服热”“古风热”,推出价格相对实惠的产品,受到年轻粉丝的追捧。
桂林品牌“广恒”的非遗传承人邱燕珍介绍,桂林团扇剖丝技术靠人工无法量产,公司研发了由机器部分代替手工。“传统手工研发和机器研发两者都要兼顾,不赚钱怎么传承手艺?”靠着这样的方式,公司容纳了300余人就业,其中建档立卡贫困户超过10%。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教授、非遗传承与应用研究中心主任田兆元认为,汉服、古风热是传统文化的复苏表现形式,“非遗产品通过新的再创意,和新的技术、年轻人的喜好结合起来,必定会焕发出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