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市园林绿化局发布《北京陆生野生动物名录(2021年)》,其中鸟类共503种。对于野生鸟的买卖和捕猎行为,相关法律明令禁止。但即便如此,由于“玩鸟群体”的需求存在,还是有人会去做捕鸟和卖鸟的生意。如今正是候鸟迁徙季,这些违法者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鸟市
一些野生鸟 还在偷摸卖
周六早上7点半,东直门附近,一块三角地围成的街心公园逐渐热闹了起来。许多人带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在公园里摆摊,其中大部分在卖手串葫芦这样的手把件,还有个别人,会专挑偏一点的过道,摆上几个鸟笼子开始卖鸟。
“要来一只吗?叫得可好了!”其中一个卖鸟人正在卖两只绿色的小鸟,见记者有兴趣,卖鸟人开始推销了起来,“这个是绣眼,你瞧那眼睛周围有一圈白,多漂亮。单卖一只六十,两只全要一百。”
看到记者有些犹豫,卖鸟人还算起了账,“我跟您说,现在这价儿已经很低了,再过俩月就过季节了,肯定涨价!”至于过季节是什么意思,买鸟人只是含混地表示“就是没了嘛!”
到了早8点,来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卖鸟的人也比之前多了一些。在公园四周的过道,总共有六个正在卖鸟的摊位,除了之前在卖的绣眼,还有五家分别在卖红靛颏、黄眉、柳串、黄雀和玉鸟,价格从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有的卖家不但售卖位置选得偏僻,卖鸟时还特意把鸟笼子外边盖上一层白布,只拉开一个边角供过路人观看,颇为小心翼翼。即便如此,鸟笼子旁边仍然不乏看客和询价的人。
像这样的场景,志愿者老顾再熟悉不过。从事鸟类保护公益事业已经六年的他,经常要到北京各个可能会卖野生鸟的市场暗访,搜集线索后向有关部门举报。老顾介绍,记者看到的这些鸟里,只有玉鸟是人工繁殖的,是允许贩卖的鸟类。其他的鸟都属于野生鸟,有些还是保护动物。“比如绣眼(红胁绣眼鸟)和红靛颏(红喉歌鸲)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柳串(黄腰柳莺)和黄雀是北京市二级保护动物,这些鸟都是不让卖的。”
至于卖鸟人说的“过季节”,老顾表示,每年的9月到11月是候鸟的迁徙季,有大量候鸟会途经北京上空向南飞去。这些在市场上卖的野生鸟,都是在这段时间内被捕获的。过了迁徙季,这些鸟就捕不到了,卖的自然也少了。
网购
买鸟对暗号 必须说“救助”
对于北京卖野生鸟的市场点位,老顾的脑子里有一张地图和一张时间表。“周六周日在东直门,十里河,门头沟双峪有卖的,周一在房山大宁。还有在郊区大集上卖的,通州小圣庙、马驹桥、顺义高丽营都有。”
在不断的暗访和举报之下,老顾近年来感觉到有关部门确实加大了执法力度。比如此前每周二在丰台大成路的一处鸟市,就被属地执法部门给“掐掉了”,之后也没再冒头。但在其余点位,有些人还是会潜藏在卖手把件、小虫这样的摊贩之间,偷偷贩卖野生鸟。
也正是因为打击力度的加大,有些卖鸟人逐渐从线下转到了线上。老顾的手机里就有一个微信群,虽然名称写着“鸟类交流群”,实际上就是一个野生鸟的买卖群。有卖家不时会在群里放出所卖鸟类的信息,买主则会询价。在一个卖家的朋友圈里,能看到很多野生鸟的图片和视频,旁边则配有“大量出,可批发零售”“还有40个,私聊可以物流”等文字。
这样的微信群,都是鸟市里的卖家在现场主动邀请买家加入的。因为双方的买卖目的明确,微信群里的聊天会相对“明目张胆”一些,不用避讳什么。而另外一些卖家,则是在短视频平台上比较隐晦地发布卖鸟信息,想要和这些卖家联系,还需要一定的暗号。
在某短视频平台上,记者找到了一家频繁发布绣眼鸟视频的博主。在一条视频下,有人询问博主是否能够“转让一只”,博主则回应称“这个不讲钱讲缘,你我没有缘分。”显然这样明晃晃地询问行不通。在老顾的指点下,记者以“救助者”的名义向博主询问“是否能救助一只”,博主很快就有了回应:“要什么级别的绣,我这边公母都有,野绣。昨天刚下山3只,还在转料。今天我听见有一只是开3到4口,‘大唱’的。”至于价格,博主回应“大唱”的380元,普通公的120元,母的80元。
老顾表示,转料的意思是捕鸟人在抓到鸟以后,把鸟由自然界的食物转为人工鸟食喂养,有的鸟在这个过程中就会因为无法进食而死去。还有的鸟会因为不适应笼子的环境,不出声而死掉。“大唱”则表示鸟很快适应了笼子里的环境开始大叫,开3到4口是叫的声音有三四种,比较多样,卖的价格也高。“线上卖的鸟,都是把鸟放在一个笼子,再放进纸盒子打包发快递,鸟因为害怕一般都不会叫。但因为距离和时间问题,有的鸟在物流过程中就会死掉。”
探查
打击捕猎者 全靠有经验
除了往返于各个市场,老顾平时还会深入野生鸟的捕猎现场,搜集线索汇报给森林公安。9月底一天的凌晨四点左右,他在崔各庄附近的一处带水的草地发现了捕猎者的踪迹,“当时远远的就能听见诱鸟器的声音。”
老顾所说的诱鸟器,指的是一种喇叭,可以不断播放鸟类的叫声。想要抓什么鸟,就放什么鸟的叫声,这里的诱鸟器播放的是靛颏的叫声。鸟儿听到同类的声音,想要飞来查看,然后就会一头撞进捕鸟人提前布置好的鸟网之中。
老顾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点前来查探,是因为凌晨三四点是鸟儿刚刚落地马上要休息的时候。如果再晚一点到了六七点天亮,鸟儿已经开始休息,不再动窝,想抓就难了。而在鸟儿将休未休之时,通过诱鸟器的引诱,再加上捕鸟人四处的轰赶,鸟儿被网捕获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在确认了捕猎者的位置之后,老顾立即联系了附近的森林公安,由公安前往现场抓人。这一趟下来,总共抓到了四个捕鸟人,解救了十多只已经被捉到的靛颏。从现场土地上被捕网杆扎出的密密麻麻小洞来看,这些捕猎者已经在此地捕猎多日。
老顾之所以能摸到捕猎者的位置,靠的是对鸟类习性的了解。“候鸟一般都是一程一程地飞,中途需要休息。像靛颏这样的鸟,喜欢在有水和草地的地方休息。绣眼和黄雀则喜欢沿着山路林地迁徙。迁徙的鸟类过境北京的时间也是不同的,9月底是靛颏,10月是沿山路的小候鸟。”
声音
“笼养鸟行为,不该传下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中提到,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有保护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的义务。禁止违法猎捕野生动物、破坏野生动物栖息地。禁止以野生动物收容救护为名买卖野生动物及其制品。
虽然法律对野生动物违法捕猎和买卖行为明令禁止,但因为有“玩鸟人”的需求存在,还是有不少捕猎者和卖家会铤而走险。有些鸟类在市场上更受欢迎,捕鸟人也会更针对性地去捕捉这些鸟类,由于野生鸟在人工条件下很容易暴毙,长时间对特定种群的捕猎行为会导致该种群下降甚至濒临灭绝。此外,与野生鸟的直接接触也有产生疫病的风险。考虑到这些因素,老顾希望有关部门能够继续加强对于野生鸟捕猎和买卖行为的打击和监管。
在一些人看来,“提笼架鸟”是老北京的传统,老顾保护野生鸟的行为也因此受到过不少质疑。老顾表示,他自己就是北京人,对于老北京养鸟的习俗传统也有过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要继续从事保护野生鸟的事业。“生而自由,是生命最根本的需求。把鸟关进笼子里,就是剥夺了它的自由,而这只是为了满足人的一己私欲。我认为笼养鸟不是文化,它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特殊兴趣,是畸形的爱好。即使过去它确实作为一种现象存在,但不值得鼓励,更不应该传承下去。”
(原标题:调查|架网偷捕候鸟,鸟市偷摸贩卖,偷捕偷卖的人又露头了)
(记者 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