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11个月之前。那一天，欧洲议会全体会议投票通过英国的“脱欧”协议，确定英国将于今年1月31日正式“脱欧”。彼时，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动情地说，“我们会永远爱你们，我们永远不会远去”。但这场温情的时刻很快就被反复上演的“拉锯”戏码所打碎。时间越来越紧，情况却突然峰回路转。这一次，英国真的要带着协议跟欧盟说“拜拜”了。

资本市场先行

在距离12月31日的“脱欧”过渡期结束还剩几天的关键时间里，情况终于出现了转机。北京时间12月24日晚11时，英国政府正式宣布，“脱欧”贸易协议达成。

当天早些时候，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英国和欧盟的谈判代表们为“脱欧”后贸易协定彻夜工作，该协议将确定两者未来的贸易关系，减少英国于2021年1月1日之后出现的混乱。之后，英欧双方官员完成了法律文本的定稿，该文本将保留英国和欧盟之间的无关税商品贸易，并对安全等其他领域的合作予以保护。

小道消息总是先一步惊动市场。报道称，英国和欧盟已敲定“脱欧”后的关键性贸易协定，最终协议将于12月24日正式官宣。受此消息影响，当天英镑持续上涨。新华社也援引法新社的消息称，来自法国政府的消息源于23日深夜告诉媒体，英国在与欧盟以贸易协议为核心的未来关系谈判中做出“巨大让步”。

过去困住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关键问题似乎有解了。英国《每日快报》驻比利时布鲁塞尔记者乔·巴恩斯称，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愿意接受”在5年半的过渡期内，欧盟把在英国水域渔获价值的25%返还英国。据了解，这一数字与欧盟谈判代表米歇尔·巴尼耶愿意接受的数字相吻合。英国早前寻求获得欧盟在英国水域渔获价值的60%，本周早些时候把这一要求降低至35%，当时说这已是“底价”。

在这之前，英欧之间的谈判一度濒临崩盘。本月初，因为在渔业捕捞权、公平竞争规则以及如何执行新规方面存在重大分歧，双方的谈判团队直接“闹掰”，最终领导人亲自下场，约翰逊与冯德莱恩直接对垒，这也成了英国离开欧盟前双方为达成协议的最后一搏，其中关于捕鱼的分歧恰恰是协定中最后的一个主要问题。

不过，商务部研究院副研究员庞超然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目前媒体消息面来看，多个国际主流媒体认为双方接近达成协议，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间达成协议就能够生效。从程序上来说，该协定生效还需要欧盟各国领导人确认通过以及双方议会的批准生效，所以仍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后“脱欧”时代

在英国举行“脱欧”公投后的1640多天之后，英国与欧盟似乎终于能好好地说一声再见，道一声珍重了。据了解，英国于今年1月31日正式“脱欧”，随后进入为期11个月的过渡期。双方于3月启动以贸易协议为核心的未来关系谈判，期待在过渡期内达成协议。若未达成协议，双方贸易自2021年起将回到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重新实施边检和关税等安排。

四年闹剧之后，英国或者欧盟都该向前看了。不久前，英国政府便敦促企业为2021年1月1日起与欧盟建立新的贸易关系做最后准备。路透社报道，英国政府表示，一个新的商品监控中心将有助于缓解英国“脱欧”后的“短期混乱”。彼时，英国政府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将成立一个新的边境行动中心，收集货物和人员流动的信息，但英国政府也提醒道，“我们与欧洲贸易方式的改变可能意味着边境会短期中断”。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中心主任丁纯告诉北京商报记者，英国和欧盟的贸易协议拉锯了这么久，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谁都不想“硬脱欧”，又想尽可能使结局有利于己方，双方都知道一旦“硬脱欧”，结局必然就是双输。目前透露出来的相关信息表明，英国“脱欧”之后的英欧新关系应该是：英国不再是成员国，当然不能像此前作为成员国那样享有成员优待，但也非普通WTO成员那样疏离，而是非成员但极紧密的关系，但也因此取回了相应的主权。

“说到底，英国和欧盟谈了这么久，其实谈的就是一个‘脱欧’后的新双边关系。”丁纯称，目前英国和欧盟谁也没有特别的优势或者劣势，之所以谈那么久，也证明了其实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状态，都不愿“硬脱欧”。庞超然也表示，由于近期英国“脱欧”协定进展已经出现了多次波折，预计“脱欧”后短期内无法与欧盟再商谈相关协定，所以此次的“脱欧”协定将会主导未来几年的双边经贸关系。

但这可能注定不是一场能够“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分手。早在今年1月29日，欧洲议会投票通过“脱欧”协议的当天，法国总统马克龙便对英国离开欧盟表达遗憾。他称英国“脱欧”的日子是“悲伤的一天”，对欧洲来说，这一结果是“失败和教训”。

排除对团结的冲击以及可能形成的示范效应不说，经济上的损失也是显而易见的。此前，欧洲经济和财政政策研究中心一份研究报告认为，英国退出后，欧盟每年新增100亿欧元左右的资金缺口。要弥补这么大的缺口，欧盟27国要么压缩预算，要么增加缴费，或者两者并行。比利时国家银行2019年发布的研究报告也认为，英国“脱欧”后，英欧间贸易成本将显著增加。爱尔兰、荷兰等与英国贸易关系密切的经济体可能受冲击最大。此外，失去英国的欧盟经济总量和市场规模将缩小，在进行国际贸易谈判时的筹码和话语权也将被削弱。

双重冲击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在这场“脱欧”闹剧之后，英国受伤或许会更深一些。庞超然认为，无论是有协议还是无协议“脱欧”，英国都无法再继续享受欧盟一体化的政策红利，边境上关税壁垒和边境后规则壁垒都会大幅提升，双方商品、资本和人员流动成本都会大幅上升，这将导致英国和部分依赖英国市场的欧盟国家经济受损。

“同时，英国作为欧洲区域金融中心的地位将会受到较大影响。”庞超然称，从短期情况来看，双边人员和商品流动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目前英法间跨境运输冲突也反映了这一点。除此之外，英国还需要与之前欧盟对外达成的自由贸易伙伴重新商谈双边经贸协议，除加拿大最近与英国达成临时协议外，英国企业将无法继续享受之前与日本、越南、新西兰、澳大利亚、越南、墨西哥、南共市场的优惠贸易协定，相关的英国跨国公司业务成本将会上升。

更重要的是，眼下的英国正被疫情困得团团转。近日，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还致信约翰逊，请求设法将“脱欧”过渡期延长一个月。他们警告约翰逊，在疫情危机关头如果实行无协议“脱欧”，可能会导致英欧之间出现贸易壁垒和新增关税，这会严重影响英国与欧盟之间的医疗物资跨境流动。

英国躲过了无协议“脱欧”的危险，却没躲过疫情反弹的冲击。为遏制疫情蔓延，英国政府决定从12月26日起，将英格兰东部和东南部更多地区的新冠疫情防控级别调升至最高的第四级。这意味着大约2400万人将进入“封锁”状态，占英国总人口的43%。此前，英国首都伦敦等地区已从当地时间20日上午开始实施第四级的封锁限制。

上个月，英国财政大臣苏纳克向议会作支出审查报告时便提到，今年英国经济或将萎缩11.3%，这将是1709年以来最严重的衰退。为应对新冠疫情，今年英国政府支出已达到2800亿英镑，本财年政府借贷预计将达3940亿英镑，相当于英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9%，远超上财年水平。

在做出这番预测的时候，英国新一波疫情尚未如此猛烈，新的封锁措施也尚未施行。也是因此，凯投国际宏观经济咨询公司分析师曾预测，防疫措施再次收紧必定影响经济复苏进程，今年第四季度英国经济“可能完全没有增长”。英国商业团体也认为，新一轮大范围封锁将使更多企业陷入困境。英国工业联合会负责人卡罗琳·费尔贝恩说：“第二次全面封锁标志着寒冬的开始。”英国商会总干事亚当·马歇尔表示：“许多企业现在的处境比疫情暴发之初要糟糕得多。”

北京商报记者 杨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