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场面来了……”“前方高能预警!”“开始全文背诵……”
视频网站上播放的是1994年央视版《三国演义》第一集《桃园三结义》。当进度条越来越接近25分钟，视频弹幕量开始暴增。
这届年轻人，越来越喜欢追老剧。爱好追老剧的90后小倪如此评价自己的心境：“是重温、是怀旧、也是寻找共鸣。其实就跟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样。只不过嗑瓜子聊剧情，变成了发弹幕找认同。”
“猴哥对待女孩子挺温柔的”
为什么老三国第一集的第25分钟，会是名场面?
在桃园三结义之前，刘关张三人素未谋面。但也许是上天安排了这段“缘分”，三人一见如故。随着剧情徐徐展开，刘关二人握紧双手，互道衷肠。一旁的张飞也有一肚子情感想抒发，但苦于词穷，急得黑脸透红、红里泛黑。他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俺也一样”。瞬时间，屏幕被齐刷刷的弹幕“俺也一样”填满。
张飞憋着红黑的脸庞，说出“俺也一样”。这张截图，早就出了圈，作为表情包，风靡网络。所以，才有了现在弹幕预告的名场面。年轻人就是这么喜欢看老剧，找共鸣。
老三国的名场面很多。比如，还有第69集《收姜维》的第42分钟，诸葛亮对王朗说出那句著名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段剧情，同样因为表情包而早早成了名场面。
不只是老三国，央视版的四大名著都有名场面。在发弹幕的同时，年轻人们，还认真复习剧情，发现了新的亮点。
最近，有网友在豆瓣网上发文，认为“其实猴哥对待女孩子还是挺温柔的”。他历数了孙悟空在剧中对待女性角色的种种细致入微之处。甚至，他还发现孙悟空会提醒观音菩萨注重仪表，出门前“换身衣服”。
看了他的分析，豆友们纷纷评论称孙悟空是“小时候的男神”，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大圣”。
根据豆瓣网提供的数据，豆友们访问量最高的老剧，普遍具有评分高(9分以上)、时间久(多数拍摄于20年前)等特点。记者发现，央视版四大名著全部上榜，多部经典武侠剧上榜。此外，《大明宫词》、《雍正王朝》、《康熙王朝》等历史正剧也榜上有名。拍摄于1990年代的美剧《老友记》、日剧《东京爱情故事》、动漫《灌篮高手》，也颇受现在年轻人的喜欢。
2021年上半年，在豆瓣上被标记“看过+在看”最多的老剧，依次是《西游记》、《还珠格格》、《红楼梦》等。央视版的四大名著历久弥新，四部电视剧评分全都在8.9分以上，《红楼梦》高达9.7分。2021年上半年，这四部电视剧在豆瓣上新增的评论数全部过千，《红楼梦》也是新增评论最多的，达到8240条，讨论最为热烈。有豆友7月16日在《红楼梦》页面留下短评：“不可超越的经典，不记得看过多少遍了，没剧看就会看它，好了我又要去看了。”
“弹幕就是陪你看剧的朋友”
“我最近在‘复习’的是《士兵突击》。可能是因为今年建党百年，气氛到了，我老公突然想翻出来看看，我就跟着一起看。”小倪，跟很多年轻女性一样，最喜欢的题材还是爱情剧、宫廷剧，军旅题材并不是最爱。但她说，由于优秀新剧匮乏，所以，总有一些契机，让她想重温经典老剧。中国、美国、日韩，经典的老剧，她都看，完全看最近是不是有所触动。
“我原来没看过《士兵突击》，看了以后才知道真好看。节奏也太紧凑了，完全不像现在的电视剧，又臭又长。”
小倪直白得让人佩服，她说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完整看过一部新电视剧了。“之前一部宣称是新时代的武侠剧，看了之后，感觉完全被骗，特别烂。就因为被烂到了，所以又是一个契机，决定翻老武侠出来看。《笑傲江湖》、《天龙八部》这些，比现在的强太多。”
有时候，上网刷帖子，看着看着，就发现值得重温的老剧。“前两天，就发现了《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永不瞑目》、《玉观音》，这几个十几年前、有些沉郁风格的爱情剧。这两天，准备陆续翻出来看看。”
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小倪也喜欢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刷弹幕。她会把弹幕设置在屏幕上方的一小窄条，这样不会耽误看画面。“有时候，名场面来袭，弹幕刷屏，挡着画面，还看什么啊，没法看。”
弹幕的作用，看起来是评论，细想起来是找共鸣，再仔细回味，其实是社交。“我们的社交方式，已经完全变了。”小倪是通过微信，接受的记者采访，“社交方式的变化，也影响到了我们看电视剧的方式。”
曾经，一家人，甚至一个大杂院的人，围坐在一起看一台电视机。一边看，一边嗑着瓜子，讨论剧情。大人们第二天上班，三三两两讨论昨晚的电视剧。孩子们第二天上学，第一件事也是讨论昨晚的电视剧。
现在，年轻人家里的电视机成了落灰的摆件，看电视剧通过手机或者平板电脑。一边看还一边刷弹幕。“家人们不在身边，朋友们平时也是通过微信聊天。刷老剧的时候，弹幕其实就是你的‘朋友’，只是你不知道这些‘朋友’在哪而已。”
人是社会动物，交流是必需品。小倪说，有时候，甚至可以设定弹幕，屏蔽掉一些剧中角色的负面评论。“可能我喜欢男二，就希望看到夸他的弹幕。可以屏蔽掉骂他的。我看着不是更舒服吗?”这样，其实已经形成了社群，小倪在跟自己有共同取向的人，一起看剧。只不过，他们互不相识，关系只存在于共同喜欢某部电视剧的某个角色上。
“赚快钱的剧下饭都难”
和小倪不同，小杨不需要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契机，她很有目的性，专门寻找历史题材正剧观看。
小杨是个历史迷，不但喜欢看书，还喜欢刷老剧，有时候刷完老剧，再找相关的历史书籍去补充知识。“电视剧更立体一点。有时候对某一段历史感兴趣，会先找历史剧。这可能是我还有一些年轻朋友共同的特点吧。我们这一代，受视频资源的影响很深。”
小杨对戏说题材没兴趣，她喜欢正统一些的历史剧。她发现，二三十年前的历史正剧，不管是剧本打磨、演员表演还是服装、化妆、道具，都比现在的要精良很多。
“去年底，本来有一部正剧《大秦赋》，大家寄予厚望。因为之前几部《大秦帝国》口碑很好。但是《大秦赋》播出以后，多数是失望。我就把前几部《大秦帝国》又翻出来刷了一遍。”小杨说的《大秦赋》豆瓣评分只有5.5分，而前两部《大秦帝国》评分都高达9.3分。
由于从事的职业和电视剧制作沾了点边，小杨对现在电视剧质量滑坡，也有自己的见解：“现在这个行业是资本先行，影视制作不可避免地受影响。当年的电视剧，可谓是良心制作，是文化产品，是艺术品，值得反复鉴赏。有的剧我反复看了十遍不止。现在怎么快速收回投资，怎么赚快钱就怎么制作。这些剧下饭都难，我都是倍速观看。两倍速刷几眼，不喜欢就不再看了，绝对不会再碰。”
(原标题：调查|86版西游、94版三国翻红，这届年轻人爱上追老剧)
(|记者 孙毅美编 宋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