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遇见,听闻已是永别。

7月21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更新的全球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显示,长江特有物种白鲟灭绝,长江鲟由极危转为野生灭绝,全球现存的26种鲟鱼均面临灭绝威胁。

很多人没有听说过白鲟这种个大身长、被称为“淡水鱼之王”“长江活化石”的物种。它是中生代白垩纪残存下来的极少数远古鱼类之一,在这颗星球上存在了一亿五千万年,曾与陆地霸主恐龙共存,见证了人类的诞生和崛起,极具学术研究价值。早在2500多年前,《诗经》《周颂·潜》便记载:“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据考证,其中的“鲔”,指的便是白鲟;鳣,指的是中华鲟。四川的渔民形容它们是“千斤腊子万斤象”,“腊子”即是中华鲟,“象”即是白鲟。

白鲟灭绝消息一出,引起社会极大关注。我们为什么要在意一条鱼的生死?它跟人类的关系有多密切?电影《流浪地球》中有句台词:“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是的,息息相关。一个物种的消失,至少意味着一座基因库的毁灭,生态的微妙平衡让一个物种的存亡影响着多个物种的消长。比如,渡渡鸟灭绝之日,正是大颅榄树绝育之时。物种的消亡恶化了生存环境,环境的恶化又加速了物种的灭绝。

在长江食物链顶端的长江白鲟灭绝之后,白鲟属就消失了。白鲟的特殊身体构造、历史基因研究、仿生材料探索也将戛然而止。此外,白鲟的灭绝势必影响甚至一定程度上破坏长江流域的生态平衡。

尤瓦尔·赫拉利所著《人类简史》第四章叫“毁天灭地的人类洪水”。是说人类的破坏力堪比洪水,所到之处,无数物种特别是大型动物纷纷灭绝。资源有限,生存多艰,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类和其他生物争夺着活下去的空间,让环境和其他物种支付了沉重的代价。

早些年,经济条件、技术条件和思想认识都不具备,人类活动导致白鲟食物减少以及对白鲟栖息环境的影响,都可能是导致其灭绝的原因。等到各方面条件逐步成熟,人类想来拯救白鲟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早在2019年底,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专家就在国际学术期刊《整体环境科学》上刊发研究论文指出:预计2005年至2010年时,长江白鲟已经灭绝。

有关研究表明,拯救长江白鲟的关键时间点是在1993年之前,即在其功能性灭绝之前,最晚在2005年之前,即预计的灭绝时间。但实质性救援工作如水生探测、在其历史产卵场进行试验性捕获调查、人工生殖技术研究等,都是在2006年后开展的,“已经来不及阻止其灭绝”。对于某些物种而言,保护机会的窗口可能已经关闭。但对于另一些“一息尚存”、仍有个体存活的物种而言,抓住剩下的机会很重要。

共生,而不是独活。我们一直都在解一道关于发展的方程式,有序合理的人类发展、和谐平衡的自然发展和绿水青山的环境保护等因子,一个都不能少。

伴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前进,也伴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逐渐增强,那些在过去年代绕不过去的难题,不再是“不得不支付”的代价。近年来,我国已经加大了对长江流域水生生物的保护力度,对鲟鱼的保护也格外关注。农业农村部陆续发布了《中华鲟拯救行动计划(2015—2030年)》《长江鲟(达氏鲟)拯救行动计划(2018—2035)》《长江生物多样性保护实施方案(2021—2025年)》,2021年起实施“长江十年禁渔”。陆续出台《关于加强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工作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长江保护法》……我们已经从自然界的索取者向保护者转型。

随着保护力度的加大,保护取得了明显效果。如“长江十年禁渔”之后,长江干流生态环境有比较明显的修复效果,生物物种也得到了较好保护。但在部分支流地区,相关要求的落实仍然有待完善,物种也仍然有待进一步保护。

保护和恢复长江生物多样性耗资巨大,十分艰难,需要立法、行政、科研、社会等多方面综合施策。未来,上述种种保护措施还要继续严格落实;要尽快对长江里所有濒危物种的灭绝风险进行评估,以确定其保护措施及优先次序,避免可能进一步发生的灭绝事件;要科学人工增殖,加强对濒危种群的修复和干预;在修建水利工程时,要综合考虑生态环境评估和保护措施制定;要继续引导全社会都来关心、关注、支持长江流域水生生物多样性整体性修复等。

白鲟离去,和其他在博物馆里陈列的诸多已经灭绝的物种标本一同提醒着我们:我们曾经一起存在过,希望人类可以善待那些幸存的同类。人类不可能孤独地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不要让这世界丰富多彩的颜色一缕缕逝去。

(崔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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