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们有好一阵子为“写什么”而发愁,抄唐诗宋词,越来越觉得乏味,想自作诗,水平未必达标。两边犯难。其实是太在意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抄古人诗词,存在的问题是相互抄、集中抄,致使熟诗出现频率太高,难免单调。实际上,像苏轼、黄庭坚这样的大才子,有时也会文抄公。所以,书法家们要淡定,水平够格了,有灵感就写自作诗,没有灵感,那就摘抄,能够选出他人未发现的经典新篇章也很好。不要说全部经史子集了,从唐诗到清诗不计其数,抄也抄不完。关键还是阅读面,个人能够有新的发现。
写字和睡觉是一个道理,越想睡越睡不着,越想写好越写不好。陈鸿寿说得很明白;凡事往开处想,人生百年,不过三万天左右,张伯英亮出豪迈之言:“百年须笑三万六千场”。
陈鸿寿 竖幅 才要说睡便睡不着,才要说忘便忘不得。
张伯英 对联一月常致二十九日醉;百年须笑三万六千场。
有的书家强调“鄙俗内容不应”是对的,但故作高深,佶屈聱牙,可能适得其反。大俗也是大雅。邓散木请老师萧蜕庵题“厕简楼”,令人瞠目结舌,也令人叫绝。堂而皇之地将“厕”字用于斋号,古今无二。邓知道很多达官贵人慕其名,不好直接拒绝。这无疑是一个高招。看似俗,实见风骨;齐白石有过一则告示,没事别来专找师母问安。老夫少妻,自然有些不爽。老爷子直白得可爱;对于这样的人,用何绍基的集字联回答正合适:“这样已为过分”。那“怎么才是称心”?王文治和胡原的对联给出了答案,没事就敲诗读画、养竹栽花,做一个“瞌睡神仙”,难得糊涂。
在人世间走一遭,要想减少烦心事,必须参透人生,借助读书来化解。张廷济和郭沫若乃古今两文人,撰联一雅一俗,雅中有俗,俗中见雅。张的对联用典,“北郭”即隐居不仕之人,“绂冕”引申为做官之意,东方即汉武帝时的东方朔,处事圆滑;郭对联的意思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有鉴于此,写什么真的无所禁忌,无可无不可,关键是字写得好,内容好,珠联璧合、锦上添花。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多读书。读书也要注重方法。陶渊明讲“好读书不求甚解”,有了人生阅历,慢慢都会懂,读有字书,更要读无字书,转益多师。汉语博大精深,用得好,点石成金,用不好,佛头着粪。王阳明说,善恶一念之差。台静农的对联看透了世情,英雄和无赖,有时并无明确界限。因为万事难料,所以潘遹说,“闲事莫管、无事早归”,甚至干脆什么都不管,“罢了”!然而,逃避不是办法。人生要学会面对。书法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需要脚踏实地,最忌华而不实。
潘 遹 竖幅 闲事莫管,无事早归。右宋谚载《苕溪渔隐丛话》,其言朴实简要,真去扰蠲烦之良法。一日,旭庄同年见过,偶语及之,旭庄出纸命书将以作韦弦之佩,可谓虚受之君子矣。潘遹并记。
(作者: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