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扮演过上百个角色,有表哥表弟、室友、大学同学、哥们兄弟、快递小哥等。下单的人需要什么样的沟通者,我就是那个角色。”

“接得最多的单是替人道歉、代人表白。粗略统计一下,我一年要替那些吵架的情侣说上近3000句‘我想你’,4000句‘对不起’。”

9月5日,秋雨初歇。在安阳市的一个普通小区里,记者见到了郜欣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有些瘦弱,但谈话间语气坚定、温柔。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18岁时的一场车祸导致高位截瘫,他的人生从此改变。

“虽然很少下楼活动,但我对世界的了解和体味到的人生百态,尤其是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可以说比正常人还要多还要深。”郜欣琪边说边递过来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很多页,写的都是与每一位沟通对象如何对话的草稿。

郜欣琪从事着一份很新鲜的职业:情感代话人。他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店,专门替不方便沟通的两个人传话,或者只是作为倾听者,听人说话。在替人传话前,他会与顾客充分沟通,打好草稿,确保思路一致,表达到位。

“大概在2017年,我发现很多情侣吵架后会把对方从通信录里拉黑无法联系,或是有些话没办法当面与对方很理智地讲清楚,导致误会,产生矛盾。我想线下可以做跑腿生意,那线上是否也可以,给人传传话,就当牵线搭桥了。”郜欣琪聊起初衷。

还记得接到的第一单,是在开店半个月后。帮一个向女友送花的男孩传话。男孩在楼下等女孩,想给她一个惊喜,但又怕女孩家人发现,就委托郜欣琪打个电话。当时女孩在电话那头好奇地说,“现在居然还有这种服务吗?”

虽然最初只是尝试,但郜欣琪的“生意”却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倔强的时候,内心深处也都有脆弱敏感地带,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希望有个第三方来表达。”郜欣琪说,来店里下单的,以90后为主,80%都是情侣之间的问题,其中被拉黑但又没有把话说清楚的占九成,每个月他都要打出300多通代道歉的电话。“还有送祝福、代唱生日歌的,很多时候也是双方处于争吵或冷战中,就是不愿意自己先低头。”

郜欣琪将传话定价为发短信5元,打电话10或20元。每个月大概能接到1000单,收入5000元左右。由于每个顾客需求不同,他还在网上招募了十几位兼职,每个月发完工资,剩下3000元左右来支撑他和父亲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这份职业为我提供了一个融入世界的通道。”坐在阳台上,郜欣琪轻轻望向窗外,“我接触到的,其实都是人们心中最隐秘、最复杂又最真实的情感,你能从那些无法对身边人说出口的话里,感受到这个时代年轻人对待感情的心理状态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

会替人连续十几天不停道歉;会替人告知分手决定;也会接到倾诉需求。曾有一位男士酒后郁闷,在淘宝上找到郜欣琪,“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跟身边的人讲,但就想发发牢骚,你能听一下吗?”

也曾接过长达6个小时的电话,从晚上10点,聊到凌晨4点。顾客让郜欣琪扮演大学同学,希望能通过与他的沟通,让隔壁的女友听到自己的真实想法。“电话开免提,声音很大,每讲到一个新的环节,他都会在旺旺上给我发提纲,让我照着他的思路去讲,还会提醒我多夸夸女生。”电话讲到凌晨4点,郜欣琪听见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你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天都快亮了。”电话挂断,男孩发来信息说,“谢谢你,让她能有机会平静地听完我的想法。”

“很多年轻人,尤其是在20多岁的年纪,在感情上大多会爱自己胜过爱对方,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有时候会让人抱憾终身。”当了几年传话人,作为过来人的郜欣琪,有时候也化身为老大哥,适时多说一句,“如果你站在他的角度上,会怎么想?”权作调解。

“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通过这份职业,我找到了第二次的生命和活着的意义。”由于身体原因,郜欣琪每月仅能下楼一两次,但他并不觉得孤单,“在网上听别人倾诉,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倾诉。某种程度上,他们带我感受了这个五彩的世界和丰富的人生情感。”(记者 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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