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市启动了整治非法小广告专项行动,让很多深受小广告所害的老旧小区居民看到了曙光。为什么小广告问题屡禁不止?记者发现,除了小区缺少监控设备等现实问题,生产端缺乏监管也是一大因素。在网购平台上,小广告竟然不属于屏蔽词,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很多专做小广告印章和贴纸的厂家。

现场

粉刷完马上又有 连楼梯台阶都不放过

家住丰台南路116号院4号楼的孟爷爷,每次打开家门想出去遛弯,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走廊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广告。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一开始孟爷爷还找物业反映过,后来发现没什么改善,也只能作罢。

孟爷爷所在的楼层,总共只有两户人家。除了两家人的户门比较干净,旁边的楼道墙和楼道中间的电表箱大门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尤其是电表箱大门,几乎每一块面积都会被小广告“利用”上,有的广告甚至一层盖一层。

在另外的楼层,情况也大同小异,有的楼道墙面能看出重新粉刷的痕迹,原先的小广告颜色变淡了许多,但还是有新的小广告印了上来。而电表箱门因为难以粉刷,只能任由小广告不断侵占。有些印上去的小广告,甚至出现了红色印油从上往下滴落的情况,从远处看简直就像一条条血印,场面颇为瘆人。

不只是每层楼的户门附近,在电梯旁边,甚至是楼梯台阶侧面,也都印着或贴着小广告。爬楼的人,低头时正好能看见广告和电话。整栋楼里,唯一较为干净的公共区域,是不同单元间的走廊过道。这里因为很少有人经过,印小广告的人往往不会在此费力。

这些小广告所提供的服务中,数量最多的是“通下水道”,其次是“维修空调,移机加氟”,还有少量小广告提供开锁服务。孟爷爷表示,他家很少会用到这些服务,即使要用,也会直接向物业或产品厂家求助。

记者随后拨打了20个小广告上的电话,其中有12个电话都打不通或显示空号。还有一个写着“通下水道”的座机电话,已经变成了居民家里的普通电话。另外7个电话,则能够顺利打通,接线的人表示能提供小广告上对应的服务。

物业公司表示,此前他们曾对楼道做过粉刷,但很快就会有新的小广告出现。“这里的楼门没有门禁,楼里也没有监控,我们很难抓到张贴小广告的当事人。”

售卖

小广告不是屏蔽词 印章贴纸随便卖

4号楼的小广告,大部分都是用油印的方式印上去的,少部分用的是不干胶贴纸。这些印章和贴纸都是从哪里来的?记者走访了多个图文印刷店,店家均表示不提供刻章或做贴纸的服务。“现在做这种活的少,你可以到网上看看。”

线下很难找,网上却是另一番景象。在某网购平台,“小广告”居然并不是屏蔽词。输入“小广告”三个字之后,页面上出现了多个可以做“墙体广告印章”的店家,有的甚至把“小区楼道”特意标注了出来。

这些印章大多都是方形,印出来的效果,和记者在居民楼看到的基本相同。一家店铺的详情介绍里写道,我店的广告章可印在白灰墙面、金属面、水泥面等多种表面,深度大,寿命长,印迹清晰。示例照片中,有专业贷款、疏通下水道、家政保洁、开锁换锁等多种内容样式。

另一家店铺提供的印章大小不一,记者询问,如果印两排字,上排是疏通管道,下排是手机号码,大约需要多大的印章,客服给出的回复是“12乘8厘米”。除了大小可选,这家店还售卖“蘸油款”和“自动出油款”两种不同的印章。客服介绍,蘸油款蘸一次油只能印三次,之后就要再次用印台蘸油,所以随身要携带印台。自动出油款则是把印油加到印章里,加一次油可以印几十到上百次,无需配合印台使用。但从使用难度上说,自动出油款的要求很高,力大流淌,力小不显,推荐未使用过的新手购买蘸油款。至于印出来的效果,客服称,只有在大太阳暴晒之下才会有点掉色,印在楼道墙上是不会掉色的。

除了印章,还有的店铺售卖的是不干胶小广告贴纸。这些贴纸的文字内容都可以定制,一般是500张起卖。从样式图片来看,这些贴纸和现场看到的小广告没什么两样。有的店铺还会专门售卖覆膜的贴纸,价格要比不覆膜的贵一些,但“更防水,更亮”。

记者搜索过程中,还发现有的店铺在“挂羊头卖狗肉”,表面上售卖的是各种“禁止类”贴纸,内容包括“禁止吸烟”“请勿靠近”,甚至是“禁止在楼道内张贴小广告”。但背地里,这家店也能定做小广告,价格还比店铺所标的原价便宜许多。因为店铺名中有“楼道”“张贴”“小广告”等词语,无论用怎样的关键词搜索,都很容易能搜到这家店铺。

张贴

一天能贴300张 有监控的小区不去

有了印章和贴纸,去现场印贴小广告的人又是哪里找的呢?通过在丰台南路116号院现场看到的小广告电话,记者以同样想贴小广告为名,向电话那头的接线人“取经”。但有的接线人非常警觉,直接挂掉了电话,还有的人表示是自己公司的人亲自去贴的。

记者随后在各类兼职网站上搜索“代贴小广告”,但小广告大多是一个屏蔽词,很难搜索到内容。在贴吧当中,能少量地找到一些个人发布的信息,表示可以代贴广告。但记者联系对方后发现,这些人提供服务的范围都不包括北京。

经过多方查找,记者终于在一家平台上找到了可以代贴小广告的公司。这些公司往往会把自己归类为“快递”“媒体互动”等类别用来掩护,但实际上,公司都能提供小广告代贴的服务。

一家公司表示,只要不往住户家门上贴,楼道其他位置都可以贴。价格是230元一人,从早上9点贴到下午5点,大约能贴300张。对于这个时间段,记者有些疑惑,贴小广告往往应该昼伏夜出,避人耳目,白天出动到底靠不靠谱?对此,公司客服表示不用担心,他们自有办法。

还有的公司,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接活。得知记者要张贴小广告后,客服反过来问道,要贴的楼道里有没有监控?“如果物业管的话,监控室看见了会没收东西的,所以有监控有管理的地方我们不去。”

除了单独派人去印刷粘贴小广告,有的公司甚至还提供“一条龙”服务,连一开始的小广告制作都能包揽,记者只需要告知小广告的样式和要贴的地点即可,只不过价格要贵一些。

提醒

轻信小广告内容 很容易上当受骗

在丰台南路116号院4号楼某层,记者还看到了一个“燃气换修”广告。上面写道,因近期频繁发生燃气事故,需要对灶具的燃气胶管进行置换。请您及时拨打电话,给您置换燃气专用胶管。广告的下方,有一个用记号笔写上的8位数座机号码,广告署名为“燃气用具安检维修中心”。

事实上,记者在此前的调查中曾专门向燃气公司求证,这类广告均为诈骗广告,燃气公司的官方维修电话为96777,绝不可能是8位座机号码。居民如果轻信并拨打广告上的电话,就会有人假冒燃气公司员工上门,并以各种理由忽悠居民原先的灶具已经无法使用,需要更换“名牌”灶具。居民花费数千元后,才发现新换的灶具质量低劣,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除了修燃气诈骗,通下水管业务也有可能暗藏陷阱。修水管的人在电话里称只会收取小额上门费,但到了现场之后,则会要求使用价格高昂的特制药水来疏通管道。但实际上,这些药水也只是普通的疏通剂,价格并不算贵。

采访当中,物业公司也表示,居民最好不要轻信小广告上的内容。如果有问题,可以先行咨询物业。“比如通下水道和开锁服务,我们都留存了正规公司的电话。开锁公司都是公安备案过的公司,不会有问题。如果居民打小广告的电话,很难保证安全。”

(记者 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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